【周叶】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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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你跟我打听叶修？”黄少天一脸惊奇地看着周泽楷，眉毛都快挑得高出发际线了。
周泽楷腼腆地笑笑，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找上黄少天，他也是斟酌了很久才付诸行动。这部电影是他们合作的第一部戏，两人之间不算熟悉，莫名其妙地趁着拍戏的间隙找上门打听另一个人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突兀。
但周泽楷也没办法，整个娱乐圈除了兴欣的人以外，和叶修走得最近的就是黄少天了，比起直接去问叶修娘家的人，还是找黄少天靠谱点。
“啧啧，看不出来啊，你也对叶修这么感兴趣。”黄少天砸吧砸吧嘴，故意摆出饶有兴味的表情：“叶修这个人吧，也没啥特别的，老烟枪一个，一天到晚叼着根烟，你知不知道，有一次他还把我家沙发烧了个洞！他嘴毒得不得了，死人都能被他气活，而且这家伙明明长得不错，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想揍他一拳。要我说啊，多半是因为他那整天都一副什么都不在乎，谁也不放眼里的混样。”
说到一半，黄少天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降低了音量。
“不过我跟你说，叶修那厮有一双特别漂亮的手，你知道《一叶之秋》第一部里头那个只露了一只手却被人截图出来在网上疯传的路人甲不？那就是叶修演的，那时候嘉世刚起步，没钱，从导演到编剧到场务全都在里头客串过。”
周泽楷相当配合地摆出万万没想到的表情：“还有？”
黄少天一顿，难得一见地语塞了，心里嘀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说了一大串之后，不但没有阻止他反而鼓励他继续说。
他古怪地看了周泽楷一眼：“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周泽楷笑得纯良：“好奇。”
黄少天却不怎么信，拿怀疑的眼神把周泽楷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真的一次都没见过他？叶修那家伙虽然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在圈子里还是人脉挺广的，朋友也多，你不至于一次都没见过他，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吧？”
“大概没缘分吧。”周泽楷略微有些落寞的低下头。
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惊得黄少天连退好几步，脸上表情扭曲得像是便秘了好几天。
“我靠，不认识叶修是你的幸运你知道不？还有啊，周泽楷麻烦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乱用缘分这个词啊，两大男人之间用这个词你不瘆得慌吗！”
说完，黄少天还嫌弃地抖了抖，仿佛要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泽楷见状，倒也没在意黄少天的吐槽，只是好脾气地耸了耸肩。
要说周泽楷是何时对叶修这位素未谋面的娱乐圈第一编剧产生兴趣的，还得从孙翔从嘉世跳槽到轮回说起。
那时孙翔和叶修以及嘉世之间的那点子恩恩怨怨早就在娱乐圈传得沸沸扬扬。
关于孙翔是如何将叶修这位一手缔造嘉世王朝的元老排挤出嘉世的，业内说法各不相同。但明眼人却都看得出，他是年少不知事，被人当了枪使。
后来叶修远走名不见经传的兴欣，东山再起，孙翔跳槽轮回，嘉世身陷丑闻，摇摇欲坠，不得不进行重组。
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而对于周泽楷而言，与孙翔一同出现在轮回的，还有他嘴里不停提起的叶修二字。
很多人都知道，周泽楷不善言辞。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孙翔似乎有一种类似于野兽一般的直觉，让他刚来轮回没多久，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偶尔会叫上周泽楷，抱着瓶烈酒喝个酩酊大醉，美名其曰减压。
喝醉了的孙翔再也没了顾忌，大着舌头吐苦水，十句有九句不离叶修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啊，我当初在嘉世的时候，叶修那厮最爱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一部电影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你说这不废话吗？这道理谁不懂啊！”
……
“今天兴欣在隔壁片场拍他们的新片，叶修那厮一看见我就批评我《龙抬头》演得烂，都能得金酸梅奖了。我靠，他都不是演员，他懂个屁啊！”
……
“当年在嘉世就经常被他训，他离开嘉世了还是经常被他训，现在连我都不在嘉世了他还是见面就训我，靠，神经病吧！”
……
周泽楷并不接话，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听着孙翔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支画笔，让叶修这个形象在他的心目中渐渐丰满起来。
渐渐地，在睡不着的夜里，周泽楷会静静地回忆自己听到过所有关于叶修的传言。
他会细细地在脑海里勾勒叶修的样子。
叶修的神韵，叶修的眉眼，叶修说话的语气，叶修抽烟时的姿势。
周泽楷觉得，如果叶修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他一定不会有多喜欢孙翔。但他却依然不遗余力地尽力提点着这个老跟自己唱反调并且从来不领情的后辈。
若他对一个关系平平的后辈尚且能如此，那么对他真正喜爱和关心的人呢？
周泽楷的一颗心像是还未完全成熟的果实，带着一种青涩微甜的情绪。他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却又雀跃地期待着果实成熟的那一天。
想着想着，他又会忍不住分析起孙翔的心思。
周泽楷并不擅长处理过于复杂的人类情绪，但他很肯定，孙翔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讨厌叶修。如果真要说，那大概是一种糅杂着尊敬，憧憬和不服的感情。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好笑，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就自然而然地在提起叶修时称之为前辈的人是自己，但似乎真正将叶修当成了前辈的人却是孙翔。
既向往尊敬，又想要超越，想要打败。被批评了会生气，生完气却又虚心受教，努力地改正只为得到一句夸奖。这不正是一个倔强的后辈对憧憬的前辈该有的样子吗？
而他周泽楷，嘴里叫着前辈，却总在夜里想着这位“前辈”抽烟的时候是不是会很性感。
其实周泽楷心里挺矛盾的，他既想了解叶修，又怕了解叶修。
叶修怎么说也是一个封了神的传奇人物，就算是身在幕后的编剧，但基于他本身拥有的庞大粉丝群，即使他从来不在公众面前露面，连颁奖典礼之类的活动都不参加，也阻止不了狗仔队对他的围追堵截。
只要周泽楷想，他完全可以打开网页，搜索叶修二字，不管是照片还是各种资料，一定是应有尽有。
但他宁愿像个脑残粉一样暗搓搓地找黄少天打听，也没有这样做。
他自己也弄不太明白自己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或许是怕真正了解过后弥足深陷，又或许是担心一切只不过是他描绘出的幻象。
他找来一些叶修写的剧本细细研读，叶修的文字流畅，笔触从容，字里行间都渗透出一种独有的慵懒意味，连故事情节都很少有过分的激烈和跌宕，却总是那样的引人入胜。
名不虚传。周泽楷摩挲着手中散发着清香的纸制品，无声地感叹。
他忽然有些释然。
或许至今为止他对叶修所有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
但没关系，他们终将相逢。
下
孙翔推开会议室的门，黑着脸走进来，把手中的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坚硬的金属击打木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低头摆弄着行程表的江波涛吓了一跳，飞快地和一旁安静坐着不吭声的周泽楷对视一眼。
孙翔没理他们的小动作，拉开椅子一屁股往下一坐，浑身都写满了我很不爽四个字。
“孙翔。”身为业界金牌经纪人，江波涛自然不会坐视自家艺人自己把自己气死，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这是怎么了？有人给你气受？”
孙翔兀自生着闷气，半晌才开口：“还不是那个叶修。”
江波涛闻言顿时什么担心的心情都没了，只剩啼笑皆非。
“你又撞上叶神了？”
“可不是。”孙翔粗声粗气，绷着脸咬着牙：“又被他嘲讽了！”
一直秉持着沉默是金原则的周泽楷在这时适时地加入到话题中来，他安抚地冲孙翔笑笑。
“前辈是在提点你。”
“屁，鬼才信他有那么好心。”炸毛中的孙翔却不怎么领情：“还有，周泽楷你能不能别再那么称呼叶修了，你他妈见都没见过他，却一口一个前辈，恶不恶心啊！”
孙翔明显是在迁怒，周泽楷却不怎么在意，依旧淡定地维持着原本的表情。
江波涛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开口打圆场。
“好了，孙翔，叶神是出了名的嘴毒，他对谁都这样，并不见得是针对你。”
顺过孙翔的毛，江波涛又转向周泽楷：“小周，你这周就要进山赶戏了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他和黄少天担任双男主的那部《枪与剑》就要进入最后的拍摄阶段，整个剧组都要到深山老林里闭关拍戏两周。
“好好加油。”江波涛鼓励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
周泽楷乖巧地回以微笑，心里却在琢磨着为何孙翔就是能走到哪都碰到叶修，他却连叶修的影子也没见过。
进山的日子很快如期到来，周泽楷简单打包了一箱行李，提溜着随着大部队一起乘上了开往深山的大巴。
第一个星期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他和黄少天合作了这么久，多少也培养出了默契，拍起戏来NG次数比起最开始少了不少。
到了第二个星期，周泽楷却遇到了瓶颈。
双男主的动作电影，文戏不多，最后结尾处周泽楷和楚云秀饰演的女配之间的感情戏却是画龙点睛之笔，为他饰演的角色增添了些铁汉柔情的味道。
电影的导演是魏琛，他早年是蓝雨的王牌导演，后来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人已经在兴欣。
魏导演宝刀未老，训起人来中气十足。
“周泽楷你行行好成吗！别糟蹋了那张帅脸，你是在和心中所爱生离死别你知道不，能不能不要木着一张脸！”魏导最近迷上了唱戏，说着说着居然神经质地唱了起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懂不？懂这种感情不？”
魏琛一曲霸王别姬唱得百转千回，整个场子都被震住了，不少人抽搐着脸忍笑。
周泽楷僵立在原地，他本来就嘴笨，遇到这种情况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似乎是被他的木讷气到了，魏琛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先拍黄少天的戏份，周泽楷你到外面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演。”
走到片场外围，周泽楷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坐下。
被导演训了，他不是不沮丧的，但他多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感情戏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他生活中就惜言如金，到了演戏的时候一般的台词还能应付，让他深情款款或者苦大仇深却着实有些为难。
他想起魏琛问他懂不懂那种感情，其实他没回答也是好事，不然魏琛一准儿被气死。
他是真的不懂。他从生下来起就不是一个感情激烈的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从来不能引起他的共鸣。
“咦，这不是周泽楷吗？”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周泽楷的沉思，他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弯着腰对他笑。
他背着光，脸上的五官看不太清楚，周泽楷却觉得他的眉眼是那样的分明，像是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一个人坐在这干什么呢？”男人并没注意到周泽楷的愣神，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语气熟稔到像是多年老友。他顺势摸出一根烟，对着周泽楷挥了挥：“不介意吧？”
周泽楷摇了摇头，疑惑地瞅了他两眼，这人长得不错，眉眼精致，身材修长，气质独特，是新来的演员吗？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缓缓吐出一圈一圈的白雾。他舒展着身躯靠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眯着眼任周泽楷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那神态姿势悠哉自在得像是坐在自家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姿势和气度太过从容自得，周泽楷心里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信任，他斟酌了一下，开口回答。
“演不好感情戏。”
“哦，是吗？”男人眯起眼，呵呵笑了两声，表情促狭：“小周没谈过恋爱？”
并未介意对方亲昵到突兀的称呼，周泽楷点了点头：“嗯。”
“看不出来啊，影坛第一帅哥居然这么纯情。”
周泽楷有点儿窘迫，微红着脸没有接话。
男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我去，娱乐圈还有你这种生物，真是稀奇。”笑够了，男人总算恢复了一点正经：“得了，演戏而已，也不需要真的经历过，你没谈过恋爱，总有喜欢过的人吧，比如说梦中情人之类的？演戏的时候多想想这些就好。”
其实这答案多少有点儿敷衍，也不能说不对，只是语气中透出那么点子轻佻，似乎并不太当回事儿。
周泽楷却听愣了。
他想起无数次在心里一笔一画勾勒出的那个身影。
那人有柔和的眉眼，眼角眉梢都染着暖意，笑起来总爱勾起一边的嘴角，吊着眼角看人，看得人心痒痒的，既想打他一拳又想亲他一口。
那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棍，语气嘲讽，哪怕有的时候是出于好意，也能让人气个半死。
那人手指修长，夹着香烟的姿势足以构成一幅满含诱惑的油画，不管走到哪里，身处何处，永远从容不迫，我心归处即我家。
那人才华横溢，能写出世界上最精彩的剧本。那人云淡风轻，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灵魂。
周泽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他朝仍坐在地上抽烟的男人伸出手，目光炯炯有神。
“叶修前辈，你好。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事。”
叶修狭长的双目笑成了一条缝，他握住了周泽楷的手，指尖微凉，却一直暖到了周泽楷的心里。
他说：“哎呦，真巧，我也听说了不少你的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到叶修的身上，拼出一幅幅斑驳的图案。他仰着头与周泽楷四目相对，眼里波光粼粼，氤氲成一片细碎的星光。
那一瞬间，所有读过的爱情故事，演过的海誓山盟，唱过的旖旎情歌都变得真真切切。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见钟情，那一定就是现在这样。
周泽楷想。
明明只是初初相见，他却像是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千万年。
FIN.
